陸銘笑得十分儒雅,然而藏在眼鏡背後的那眼神卻透著一股無形的銳利。
沈含煙就像個什麼都聽不懂的傻白甜一樣,隻顧著給陸銘碗裡夾菜。
但越是這樣,蘇念雪就越感到她的做作和別扭。
沈含煙,如果你是被強迫的就眨眨眼啊。
而上次還火藥味十足的陸家友,也好像什麼都忘了一樣,老好人般地說道:
“一家人難得團聚,說那些糟心事乾什麼,來,都吃都吃!”
沈含煙也應和道:“對,今天的菜可真不錯,爺爺,您也多吃點。”
蘇念雪放下筷子,雙臂環胸,就像打量一個不認識的人。
要不是她之前跟沈含煙打了很多次的交道,她差點就被眼前的女人矇蔽了。
“不如我給大家講個笑話開開胃啊?”
陸家友眉頭一抬,“蘇小姐還會講笑話?那當然好了。”
“從前有個女孩,她心怡一個富家公子很久,但這位公子另有意中人了,女孩愛而不得,心裡逐漸扭曲,
找機會搭上了那位公子還在單身的叔叔,為了能接近公子,她不惜當他的嬸嬸!
怎麼樣,這個故事是不是很好笑?”
蘇念雪嫣然一笑,可除了她之外在場所有人,喉嚨都好像被一塊什麼東西堵住了。
隻要不是傻子,都能聽得出來,蘇念雪這分明就是在嘲諷沈含煙啊!
“蘇小姐,這個玩笑有點過分了。”
陸銘臉色一沉,也把筷子放在白玉筷枕上,擰著眉頭說道。
“隻是個笑話,切勿對號入座哦,我的本意隻是讓大家開心,可千萬不要想太多哦。”
蘇念雪一席話,把責任推得乾乾凈凈,隻留下尷尬得快要在原地摳出三室一廳的沈含煙。
還有不時低聲安慰她的陸銘。
這頓飯每個人都各懷心思。飯後,蘇念雪和陸以霆在偌大的老宅散步。
來到一座典雅古樸,像教堂一樣的建築前。
“這是什麼地方?”蘇念雪好奇地問道。
“這裡,是我小時候犯了錯,被關禁閉,反思自己的地方,叫做靜思堂。”
陸以霆語氣平靜地說道:“不光是我,我叔叔,還有我父親,小時候也曾經在這裡反省自己。
爺爺對我們的要求很高。”
“你第一次被關到這裡,是幾歲?”
蘇念雪看著這座靜思堂,白天光線好的時候,或許還能當個懷舊建築打卡。
可晚上沒有什麼燈光,加上邪月慘淡,看上去簡直就像是鬼片裡的瘋人院。
“大概兩三歲的年紀吧。”陸以霆回憶道:
“具體為了什麼不記得了,爺爺對我們的規矩很嚴格,也很細致,具體到生活學習的方方麵麵,隻要犯錯,就要被關禁閉。”
蘇念雪咋舌,“真不愧是豪門世家啊,不知道的還以為犯了天條呢。”
“你還那麼小,就被關到這鬼地方,當時一定很害怕吧?”
“我隻記得每到晚上十二點,這裡的鐘聲都很響亮,那個時候我情緒崩潰,就一邊砸門一邊嚎啕大哭。
可是後來,再大一點後,我慢慢麻木了,適應了,因為我知道,不管怎麼哭,都要獨自麵對這份恐懼感。”
陸以霆回憶著往事,表情很是淡然。
蘇念雪搖搖頭,“如果你爺爺自己犯錯了,他也會主動到這裡來反省嗎?”
“爺爺從來不會錯,因為他本身就是規則的製定者。”陸以霆的表情彷彿要凝結成霜。
“在我的記憶中,也從來沒有人敢說爺爺錯了。”
“的確,高高在上的上位者都是這個樣子,就像……”
蘇念雪腦海中忽然閃過天帝的聲音,他總是坐在雲霄殿上,睥睨眾生。
他的嗓音威嚴,所說的每句話都不容忤逆。
在天界,天帝就是絕對的權威和主宰,沒有人敢質疑他半分。
“像什麼?”陸以霆見她許久沒有說出下半句,不由好奇地問道。
“沒什麼。我覺得很奇怪,沈含煙那樣性格的女人,看上去不像是會委曲求全的,怎麼在你爺爺的撮合下,變得如此不挑食了?”
蘇念雪抬頭看著天上零星幾點星光,不由得撇了撇嘴。
“念雪,我叔叔他沒有那麼不堪。”陸以霆皺了皺眉頭,縱然直覺告訴他,陸銘或許也有著自己的什麼目的。
可放眼整個陸家,甘願替他去死的,也就隻有陸銘一個。
“是啊,他的確沒有什麼不堪的,可他是你的叔叔啊。”
蘇念雪眼神閃爍了幾下,“沈含煙明明還喜歡你,卻答應了跟陸銘相親。
這算盤,我在十裡八村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。”
陸以霆瞇起了眼睛,看向天空那片遙遠的星芒。
“和沈家聯姻,本就是爺爺的主意,既然不能在我身上實現,最好的辦法,就是換我叔叔。
隻不過,沈家不知道,我叔叔他的生死早就由不得自己了。”
蘇念雪撇唇,所以說,陸老頭是個缺了大德的啊。
沈含煙那丫頭,她雖然不怎麼稀罕,但眼睜睜看著被陸老頭蒙騙害了人家半輩子,卻又看不過去。
“念雪,這件事,你還是不要管了。有些事都是註定的,或許就算沈家知道了,這姻緣都是賴不掉的。”
陸以霆皺了皺眉頭,他就差把利益輸送四個字寫在臉上了。
“好,我不管。”蘇念雪眼神一寒,本孽神來趟人間,可不是來做活佛的。
陸以霆都發話不讓她管了,那她也樂得坐視不理。
而在老宅的另一邊,中式八角涼亭裡。
沈含煙見四下無人,臉上似乎卸妝一樣,再沒了剛才的溫婉和氣。
“今天姓蘇的可真該死,竟然當著陸以霆的麵,那樣陰陽我!”
“嗬,你會生氣,說明正如她所說,你心裡還有陸以霆,你放不下她?”
陸銘推了推金邊眼鏡,笑得意味深長。
“我的命運早就不由我自己來決定了,心裡有他沒他,結果還不是一樣?”
沈含煙的雙眸剎那變得傷感起來,但也隻有那麼一瞬。
“我們要的東西,你準備好了沒有?我剩的時間不多了,父親已經催過好幾回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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