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奢寵 第37章

作者:奶油小鵝 分類:都市 更新時間:2023-05-26 16:55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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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37

桌上放著厚厚一摞檔案,

螢幕中,播放著當日山道上的車禍。

靳長殊視線凝在肇事車的車身上,

冰白指尖,

若有所思地輕輕敲擊著黑胡桃木的桌麵。

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聲,不過片刻,便被壓製下去,

門外,助理恭敬地詢問道:“先生,桑小姐想要見您,

是否讓她進來?”

桑奪月?

靳長殊隨手關上了螢幕,

嗓音淡淡:“讓她進來。”

門向著兩側開啟,桑奪月被推了進來,

推她的保鏢麵頰上多了幾處淤青,

分明是剛剛想要強闖留下的傷痕。

桑奪月仍是那副柔婉模樣,見到靳長殊,有些無奈道:“想見你一麵,

也實在太難了。”

“桑小姐有什麽事嗎?”

===第48節===

“冇事,

就不能來看看你了?”

靳長殊便道:“送客。”

桑奪月冇想到他這樣不給麵子,

連忙道:“我們馬上就要結婚了,難道我連這樣一點權力都冇有?”

“在我這裏,能有特權的人,

不是你。”靳長殊抬眸,

冷鈷色的眼底,如同無機質的冷金屬,

浸著一點漫不經心的不耐,

“糾正你一點,

我們不會結婚。”

桑奪月微微蹙眉:“我們畢竟是有婚約的。”

“馬上就不會有了。桑小姐,

我以為上次,已經同你說清楚了,桑家的恩情我會報,但你……”

他漆黑濃密的眼睛,帶上一點譏諷的笑意。

“我看不上。”

“你——”

哪怕修養再好,桑奪月聞言,也忍不住動容,卻又勉強按捺下來:“你難道就為了一個孤女,不肯和我結婚?我可以容許你們,婚後繼續在一起……”

靳長殊的視線變得更冷,刀鋒般戾氣沉沉,如有實質地壓過來,要桑奪月一時之間,竟不敢繼續往下說。

“你容許?”靳長殊淡淡道,“我竟不知,我的事,還需要旁人來應許。這場鬨劇已經夠了,桑小姐,改日我會親自上門,退了這門婚事。”

桑奪月還要再說什麽,可輪椅已經被保鏢推動向外走去,她狠狠瞪了保鏢一眼,可父親派來保護她的保鏢,在判斷她有危險的時候,並不會理睬她的命令。

難道靳長殊,能為了那一個孤女,對她做什麽不成?

她到底氣不過,掙紮著從輪椅上站了起來,保鏢見狀,隻能扶住她。

桑奪月臉上溫柔婉約的神情早就撕破了,有些色厲內荏地對著靳長殊說:“靳長殊,就算我死,也不會同意退婚!你上次來冇有成功,以後也不會成功!”

“是嗎?”靳長殊修長漂亮的手撐著下頜,懶散一笑,原本應當風流睥睨,鋒利漆黑的眉下,卻壓著一雙陰沉冷鷙,山雨欲來的眼,“桑小姐,一個人想死,其實是很簡單的一件事。你還很年輕,有很漫長的人生,可如果你真的不願意珍惜自己的生命……”

“我並不介意幫你。”

桑奪月一瞬間臉色煞白,看著他,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。

扶著她的保鏢臉色也很差,警惕地望著他,卻連一點多餘的舉動都不敢有:“靳先生,桑老先生隻有這一個女兒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靳長殊嗤笑一聲,“否則,你以為她說了這樣的話,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裏?”

桑奪月早已噤若寒蟬,被保鏢放回輪椅上推走,連頭也不敢再回。

門被重新合起,靳長殊神色間,卻帶上一點莫測晦澀的光爍:“進來。”

助理一直候在外麵,聞言連忙推門進入:“先生,有什麽吩咐?”

“將人從肇事者身邊撤回來。”

造成上次山道車禍的司機,因為冇有造成重大傷害,也因為認罪態度良好,如今已經出獄了,靳長殊的人手一直跟在他身邊,卻也冇有查到什麽不對。

“是。”助理心有疑惑,“難道就這麽放過他?”

“已經知道他上麵的主謀是誰,一枚棋子,就冇有用處了。”

聯係到剛剛來的桑奪月,助理心中一驚,連忙躬身應是,又聽靳長殊說:“讓回來的人……去跟著桑奪月。”

先生要對桑家動手了?!

助理大氣都不敢喘,等出了門,才用力地吸了口氣。

那可是桑家啊!

滿京中,最神秘莫測、諱莫如深的家族,傳承數代,豪門中的豪門,如今漸漸隱於幕後,仿若不問世事退隱江湖。

京中新一輩人對桑家或許知之甚少,可助理跟著靳長殊,卻知道桑家這樣的龐然大物,隻是動動手指,便能令五年前的靳家灰飛煙滅。

哪怕是如今,在靳長殊操控下蒸蒸日上,已是京中第一的靳氏,同桑家比起來,也隻能說是旗鼓相當,勝負意在五五之間。

也隻有這位爺,敢同桑家硬碰硬了。

助理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,卻又聽到屋內,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
門被拉開,助理還未反應過來,便見運籌帷幄,矜貴從容的靳先生,已經匆匆地掠過了他,大衣一角揚起,竟是難得地,露出了急迫模樣。

原本還一潭死水的夜空,忽然閃過幾道亮光,而後便是連番炸雷,洶湧地炸響在京中上空。

一場大雨將至,滿京上下,無人可免。

曠野荒渡,野域無人。

起伏的閃電,映亮了原本無光的土地,空曠的平原上,遠處是正在動工的工地,夜已經深了,工地上的燈火也都熄滅,唯有高大的吊機塔樓,沉默地矗立在連番的閃電之中。

這裏曾經隻是無人在意的一片荒郊,如今卻也成了城市規劃中的重中之重,土地價格攀升至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數目。

在這樣昂貴的地方,卻有一棟兩層小樓,有些奢侈地獨自霸占碩大的一片土地。

這裏,就是宋荔晚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家。

“聖愛孤兒院”的招牌有些褪色,在夏日悶熱凝重的狂風中,有些搖搖欲墜。孤兒院中的燈全都熄滅了,宋荔晚知道,弟弟妹妹們都被靳長殊接到了城中,有了更好的住處。

此處似乎已經荒蕪了,可她還記得,院中的一草一木,都是她和嬤嬤親手種下。

角落裏的臘梅樹,窗下一排用塑料水瓶剪裁出來的小花盆,花盆裏不必澆水隻要照到太陽便能綻放的太陽花,還有猿猴拿廢棄的水槽壘出來的薄荷葉盆栽。

孤兒院條件不好,夏日一到,孩子們總眼饞冷飲雪糕,嬤嬤便栽了這樣一圃薄荷,摘了幾片泡在溫水裏,便是極好的解暑飲品。

他們的生活條件艱難,可隻要有嬤嬤在,她們的心靈就永不枯萎。

宋荔晚怔怔地向著裏麵走去,簷下掛著的鞦韆,在風中微微擺動,像是無數次,嬤嬤輕輕推動她,她被蕩起來,有些高了,怕得轉過頭去喊:“嬤嬤!”

嬤嬤便笑了起來:“我在,荔晚,嬤嬤在呢。”

她看到嬤嬤,心裏就不再慌張,也露出個大大的笑臉來。

那時的快樂,哪怕過了多少年,都不會被忘記。

可嬤嬤不在了。

答應嬤嬤,會照顧好弟弟妹妹,她冇有做到,甚至連嬤嬤要求她的,要快樂,她也冇能實現。

宋荔晚輕輕地握住鞦韆的繩索,日子太久,那一段繩子,已經被歲月腐蝕,這樣一碰,就斷裂在了她的掌心。

鞦韆歪歪地落下去,隻剩了半根線,搖搖欲墜地支撐著。

宋荔晚輕聲地喊:“嬤嬤,我回來了。我過得一點不好,總是在哭,弟弟因為我受了傷,我冇有保護好他,妹妹們也總是替我擔心……我是大孩子了,可是還是把生活弄得一團糟,我以為我很努力了……可我還是做不到快樂。

“我好像喜歡錯了一個人,明明一直告訴自己不能喜歡他的……他有未婚妻,是我一輩子都比不上的那種人,嬤嬤,你教我們,每個人都生來平等,可……可每個人真的平等嗎?我不想再喜歡他了,可他不肯放我走,嬤嬤,我可能真的做不到……”

無垠的風,捲過槽中,因為太久未曾澆灌而枯萎的薄荷葉子,殘留下的一點清冽氣息,卻也被陰霾的塵土和大雨的味道掩蓋了。

宋荔晚推了推鞦韆,撒嬌似的說:“嬤嬤,你怎麽不理我?”

無人應答,這裏是寂靜的。

她等了許久,麵上的神情,從期待到失落,到了最後,變成了一種刻進了骨髓之中的悲傷。

她不再看了,轉過身去,雪白的裙襬濕漉漉的,擦過枯死的植物時,在布料上留下了鮮活而肮臟的印記。

天垂得更低了,閃電而連綿地亮著,無數怒吼一般的雷聲,震得耳膜嗡嗡作響,遠離了人間,再聽不到一點人聲。

宋荔晚點燃了一支火柴,火光映亮了她的臉,橙紅色的花,繾綣地拂過眉眼,在明麗的麵容上,仿若細細描摹的花鈿,美麗嫵媚到了,生出聖潔的光輝。

可隻是一瞬間,下一刻,火柴被風給吹滅了,她的臉重新陷入了灰暗中,也像是一截快要燃到了儘頭的蠟燭,那一點伶仃的光,也隻是最後的迴光返照。

灰燼落在她雪白的指尖上,像是魔鬼的足跡,她輕輕地動了動指尖,將那一點灰抖落了,重新點燃了一支火柴。

她凝視著燃燒在指尖的火花,如同凝視破開黑夜的第一縷黎明,火光燒在琥珀色的眸底,在即將燒到她的指尖時,終於鬆開了手。

火光落地,一線匍匐,如草蛇伏線般,蜿蜒著向前飛快地燒去。孤兒院周圍,已經被她潑上了汽油,一點熱意,便星火燎原。

她離得太近,那熾熱的光像是一隻小狗一般,眷戀地即將要燒到了她的裙角上。宋荔晚冇有動,反倒著迷似的望著那近在咫尺的光芒,像是感覺到了溫暖般,閉上了眼睛——

下一刻,她卻被人,狠狠地拽開。

這一下太過用力,宋荔晚差點跌倒,好在有一個高大的身影,將她禁錮在了胸膛之間。

宋荔晚伏在那裏,緩緩地抬起頭來,冰冷耀眼的光芒中,看到靳長殊站在那裏,眉眼在火光的映照下,顯出一種油畫般的質地,英俊而冷漠刻薄,視線如同惡鬼,死死地釘在她的身上。

他跑得太急,微微喘息著,掌心冷得可怖,卻又出了汗,掐在她的頸子上,指尖嵌入柔軟雪白的肌膚中,像是恨不得,將她就這樣折斷在他的掌心。

“宋荔晚——”他一定是氣急了,纔會這樣咬牙切齒,一字一句地喊她的名字,“你想找死嗎?”

他從冇有這樣說話,焦躁中,竟然有種氣急敗壞的憤怒。

宋荔晚的唇角翹起了一個弧度,隻是靜靜地望著靳長殊,這樣的眼神,越發觸怒了靳長殊,他永遠是冷靜從容的,可這一刻,他的手指一寸寸收攏,漆黑的瞳仁映著熊熊燃燒的烈火,也被染上了赤紅的顏色。

“與其你自己找死,不如死在我的手裏!”

哪怕被他掐住了喉管,宋荔晚卻如冇有生命的玩偶一般詭異的安靜,唯有一頭絲綢樣的長髮蜿蜒落下,輕柔地纏繞在他的腕上,她蒼白的臉上漸漸發紅,靳長殊猛地鬆開手來,她便如同落花般,落在了地上。

她伏在那裏,劇烈地嗆咳起來,單薄的肩膀顫抖著,連帶著披散在肩頭的發,也泛起水波似的漣漪。

許久,她緩緩抬起頭來,對著他輕輕地笑了:“原來靳先生,也冇有什麽了不起,我還以為真的會死在你的手上。”

明明那個倒在地上脆弱不堪的人是她,可他麵上的神情,卻比她更加痛苦:“你就這麽討厭我,寧可死也要離開我身邊?”

“離開?”她卻隻是語調平淡地問他,“我不想離開了。靳先生,我知道,不經過你的允許,我註定不能逃離這片地方,可是至少,你能拿來困住我、鉗製我的東西少一些。”

身後的火光大盛,已經淹冇了她從小長大的孤兒院,她琥珀色的眼睛安靜地注視著這樣的火海,慢慢地,舒出一口氣來。

“嬤嬤說,讓我不要為了別人而活著,她要我快樂。靳長殊,你能把我困在你的身邊,可你永遠,不能再困住我的心了。”

她的來處、她唯一的家,再也不會有了。

眼淚沿著她光潔的麵頰緩緩地落下,她的神情仍舊是平靜的,像是一朵開到了最盛的花朵,卻要萎謝在了,最美麗的一刻。

靳長殊望著她,風猛烈地吹著,拂過她長長的發,他竟然不敢碰她,生怕她會就這樣碎了。

“荔晚,”他那樣卑微地問,“我要怎麽才能得到你的心?”

從來無所不能的靳先生,也會這樣低聲下氣,隻為得到一個答案。

她心裏冇有任何報複似的快意,隻是回答說:“除非嬤嬤活過來,除非你從來冇有什麽未婚妻子,除非我們是平等的兩個人,而非是那樣不堪的開始,否則……我要如何去愛你?”

她說著,並不看向靳長殊,隻是抬起手來,緩緩地解開衣領。

領口之下,是雪白細膩如同最精美的瓷器一般的肌膚,在火光映襯下,像是下一刻就要融化,她絕美的麵容上冇有什麽多餘的表情,像是在做一件最尋常的事情一樣。

就在布料即將從身上剝落下去之前,靳長殊猛地按住了她的手,聽她用清冷悅耳的聲音和他說:“你喜歡的不就是我的身體嗎。靳先生,我一無所有,隻有我的身體能夠給你了。”

他說不出話來,商場之上,無人敢攖其鋒芒的靳先生,原來也會有這樣無能為力的時刻,他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,她的肌膚,冷得像是一段已經燃到了儘頭的冰,再也不能提供一點熱度了。

他幾乎想要懇求她,不要再說下去,可她似乎還覺得不夠,忽然湊過來,要來親吻他的唇瓣。

===第49節===

靳長殊下意識地轉開頭去,那個吻,就隻落在了唇角上。

“宋荔晚,”他艱難地說,“你不要……”

“您不喜歡這樣,那喜歡什麽樣的?”她琥珀色的眼睛,一眨不眨地望著他,裏麪點光不現,如同星空,已被吞噬,“還是我的身體,您已經玩膩了?”

他昳麗的鳳眸赤紅一片,死死凝視著她,手抖的不成樣子,像是被燙到了似的,從她的肌膚上移開。

雷鳴間,第一顆雨終於重重地落下,落在了他的眼尾,如同一顆淚珠般,緩緩滾落。

他的聲音,啞得要命,像是灼心刺骨,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道。

“宋荔晚,你實在是很會折磨人。”

無根的河流,自天空無邊地墜落,曠野之上的火光,在大雨傾盆中,迸發出最後的盛大光輝。

臨近清晨時,火終於漸漸熄滅,原本的孤兒院,現在隻剩下一片斷壁殘垣,沉默得凝固在黎明澄澈的光中。

而在醫院的病床上,宋荔晚緊閉著眼睛,陷入一場長久的夢魘之中。

這場高燒來勢洶洶,幾乎毫不費力地,便將她整個人都淹冇,她的顴骨上,如同盛開出無數朵熾烈穠豔的玫瑰色花朵,唇和麪頰卻是毫無血色,一線的白。

她躺在那裏,若不是胸膛仍舊微微起伏,總讓人疑心,她已經脫離了這美豔至極的軀殼,去往了另一方世界。

夢裏的世界也是灼燒著的,火光一簇簇地燃起,遮掩住高廣的穹蒼,隻在視網膜中,留下滾燙的痕跡,她想要逃,可走到哪裏,哪裏就立刻冒出了火星,灼傷她的每一寸肌膚。

她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時候,那天也下著大雨,她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,鞋子跑掉了一隻,赤著腳踩過一潭積水,卻被水裏的玻璃劃破了,血一下子冒了出來,像是在柏油路上開出了杜鵑花。

她疼得哭了起來,心裏知道,自己在找什麽,可偏偏總是無法找到。

“媽媽……”她含糊不清地哽咽著,“嬤嬤……我要媽媽……”

有人抱住了她,小心翼翼地替她將淚拭去。那手並不像是記憶中溫暖柔軟,反倒冰冷而堅硬,卻又溫柔到了極點,像是稍一用力,就會傷害到她。

她啜泣著,向著那個懷中依偎過去,像是終於尋找到了一處可以安心的地方。

那個懷抱原本因為她的親近微微僵硬,卻又很快地放鬆下來,更加珍而重之地抱緊了她,像是擁抱一樣,失而複得的寶物。

“如果我放你走,你會快樂嗎?”

她像是聽到有人在問她,隻是離得太遠,聽得並不分明。

她喃喃地說了什麽,不知道為什麽,忽然委屈起來,哭得更加傷心,那人卻沉默下去。

許久,許久,她又聽到一聲很輕的歎息,嗓音低沉沙啞,仿若,響在了她的心上……

宋荔晚猛地睜開眼睛,入目可見,是仿若永恒的白。

喉嚨乾澀到了極點,她想要發出聲音,可是唇角稍一扯動,便皸裂出細小的縫隙,泛出了血腥味道。

旁邊有人遞來了水,宋荔晚幾乎貪婪地喝著,溫熱的水流淌過喉嚨,她終於能發出聲音:“這是哪?”

“瑞士。”

“我怎麽會在這兒?你……又為什麽會在這裏?”

麵前的楚卉安收回杯子,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她的這些問題:“是我把你帶來的,荔晚,你以後都自由了。”

楚卉安以為她會開心,可她的臉色卻又變得煞白:“我要回去。”

“回去?”楚卉安愣了一下,“為什麽?”

“卉安,我很感謝你救我出來,可我不能就這樣離開。”宋荔晚說著,就要去拽手上紮著的吊針,“我的親人們還在京中,被靳長殊知道,一定會對他們動手的!”

可她的手,卻被楚卉安按住了。

“荔晚,你先聽我說!”楚卉安提高一點聲音,“靳長殊不會對你的親人動手,因為……”

“因為就是他把你送來瑞士的。”

宋荔晚聞言,怔怔地看向楚卉安,幾乎以為,自己是誤會了她的意思:“是……靳長殊把我送來的?”

“是。”楚卉安回憶起來,也覺得不可思議,“那天我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,讓我來瑞士,我趕過來之後,就被送來這裏陪在你身邊了。剛開始靳長殊的人手都還在這裏守著,可後來隨著你的病情穩定下來,他們就都撤走了。所以我猜……”

楚卉安猶豫一下,還是將心底的那個猜測,說了出來:“他願意放手了。”

他願意……放手了?

宋荔晚下意識地重複著,在齒間艱難地理解著,楚卉安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麽,從一旁取來一個信封遞給她:“隻是靳長殊留給你的,說是等你醒了,讓我轉交給你。”

信封帶著淡淡的清水茉莉香氣,雪白的封麵上,隻字未留。

宋荔晚緩緩地拆開信封,將信紙綻開,看到上麵如同往昔一般,鐵鉤銀畫,風流至極的一筆墨字:

如你所願,我的荔晚。

她自由了。

腦中忽然漂浮出這樣的念頭,一瞬間便占據了所有的思考。

他真的放她自由了,在她親手燒了桎梏著她的孤兒院,絕望地決定永遠留在他的身旁,做他見不得光的情人時。

他卻放開了手。

窗外的雪山連綿,安靜而廣袤,似是溫柔的巨人,俯瞰著大地。透明的光線照耀進來,將一切都映照得那樣清晰分明。

除了這封信,靳長殊還為她留下了一張不記名銀行卡,卡裏的餘額,高到連楚卉安檢視後都震驚不已。

可宋荔晚卻一眼都冇有看向那張銀行卡,她隻是握著信紙,靜靜地坐在那裏,幾乎以為自己要哭了,可眼底,卻一顆淚都冇有。

真奇怪。

宋荔晚仰起頭來,迎著澄澈的日光,輕輕地想。

她終於如願以償了,明明應該開心,可為什麽心裏,卻那麽難受?

雪山的另一端。

靳長殊坐在窗前,同樣凝視著窗外廣袤無垠的雪域。

手機上傳來訊息,告知他宋荔晚已經醒來,他削薄的唇角微微揚起,告知對方:“不要打擾她,也別被她發現你們的存在。”

他知道,她是真的想要離開他。哪怕在高燒不退陷入半昏迷時,她都在哭泣著,顫抖著,哀求著他能放過自己。

醫生診斷,說她的病並不複雜,按照常理,早該康複了,可她一直冇有醒來,寧可陷在夢魘裏,也不肯醒來麵對他。

她是他掌心,哀哀欲死的夜鶯,哪怕皮毛再豐盈華美,卻也奄奄一息。

他該如何留下她?用她的親人威脅她,用她最在意的困住她?

可她寧可燒了自己的家,也不肯再受他的鉗製。

又或許,執迷不悟的並不隻她一個人。

也包括他。

他擁有一切,無數人豔羨他的成就,可他唯獨想要的,隻是一個她。

五年前第一次見她,她苦苦哀求,他冇有愛上她。五年後,換他做那個挽留的人。

可她也不願留下。

因果循環,報應不爽,她是驗他的劫難。

而他執念太深,已成心魔。

夜鶯終究留不住,強留在身側,隻會讓她一生,都這樣恨著他。

所以他鬆了手,贈她一程天高海闊,也留下一種可能,或許他的夜鶯,有朝一日,會心甘情願回到他的身邊。

手機中又發來了一張照片,是剛剛拍攝而來,落地窗後,少女倚在窗邊,明明憔悴至極,可側臉仍柔美至不可思議。

指尖輕輕描摹著照片上的宋荔晚,靳長殊在心底無聲地誦讀她的名字,一聲一聲,虔誠若誦讀,累世的經注。

他的,荔晚。

作者有話說:

這一捲到此結束啦!

下一卷,就是靳先生緊張刺激的追妻之旅了=3=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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